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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的电梯很空闲，没等多久就到了一楼。陆砚南走进去按完自家楼层，紧接又按了下闭梯。

“等下。”

伴着这声的还有串急促的脚步。

陆砚南连忙伸手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抬眼看去，走来的竟是盛书晴。

“你…”

陆砚南刚冒出个音节，盛书晴就已踏进电梯，在她刚刚按的楼层之上，又点亮了个按键。

“这么巧…”陆砚南佯装淡定，热络半句。

但这人就她看过去时，不咸不淡地觑了她一眼，点了下头，没多说话。

陆砚南不再贴冷屁股，目光转向一旁，研究起了电梯广告。

蓝白底图，一个戴着蓝色头盔的骑士，本以为是那个外卖 app 的常规推广，但细看却不是，是家维修公司的广告。

这品牌推广做的真烂，陆砚南暗嘲。

或许就是为了蹭热度，以此提高知名度？

陆砚南转念又一想，犹疑不定，逐渐倾向于质疑自己最初的评断。

“8 楼到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提醒她到家了。

她径直走了出去，停驻于自家门口，钥匙插进门锁却不转动，她等待着…

“9 楼到了。”

没多会儿，电梯播报音再次响起，电梯又停下。

陆砚南向上探着身子，仔细听着上面动静。

“咔嚓——”

门开了，但不是楼上那扇，是陆砚南面前这一扇。

“这锁有毛病了吗？折腾半天不进来？”

关枝华从里推开家门，连珠带炮一阵问，在这凌晨时分，声响格外大。

陆砚南赶忙捂住她嘴，推着往里走。

站在楼上的盛书晴尽收耳底，唇边微动，转开门锁。

屋内并不是预料里的一片漆黑，客厅里电视大亮，盛书晴父亲江大为正在看重播的晚间新闻。

“还没睡呢？”盛书晴一边换鞋一边问。

“睡了会儿，又醒了。”江大为撇过头瞧他，说最近觉少。

“晚上的药吃了吗？”盛书晴换好鞋，走到他身旁坐下，陪着看电视。

江大为摸摸头，恍然大悟：“忘了、忘了，就说好像有件事没做。”

“晚饭过后就记得把药给吃了，不然…”盛书晴立马起身去倒水，边走边嘱咐，唠叨到一半又止住了口，直接掏出手机定了个每日闹钟，备注——提醒爸吃药。

“盛书晴回来了？”盛书晴母亲蒋胜岚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看样子是被吵醒了。

“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晚？”蒋胜岚裹紧睡袍，两手束着腰间系带，脚底向厨房灶台边走去，盛了一小碗送去盛书晴手边，说：“入秋了燥，喝点吊梨汤，特意给你温着的。”

盛书晴接过，握着汤匙送了一口，说：“赶巧在楼下碰见以前高中同桌了，耽误了会儿。”

蒋胜岚摸了把儿子露在外的胳膊，温度还好不低，一颗心落了下来。

“是那个叫什么关…陆砚南的吗？”

盛书晴抬眼看向蒋胜岚，没想到她能记得，点点头说：“您还记得？”

“这姑娘名字好记。”蒋胜岚眼珠一转，滴溜地打量自家儿子，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她…是不是陈周杨那小子的姐？”

盛书晴手一滞，打量蒋胜岚。

蒋胜岚八卦起来两眼泛光，睡意尽褪，守在盛书晴跟前，就等他答案。

盛书晴没作声，手继续搅着汤匙，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陈周杨还有个姐？怎么回事？”

陈周杨和自家小子好得跟亲兄弟一般，江大为从未听说他还有个姐，难免疑惑，直接脱口就问。

“我跟你说…”蒋胜岚倏地跑到江大为身旁坐下，急欲分享这个八卦。

“妈。”

盛书晴手里汤匙一搁，定定盯着蒋胜岚，声量虽不大，但依旧慑住了她。

蒋胜岚唇角一缩，话到嘴边也硬吞了下去，睨了江大为一眼，说：“还不就是你们男人那些腌臢事！”

【4】牛肉面

“干嘛呢你？”关枝华被推得一头雾水。

陆砚南不应这话，若无其事换鞋，打岔问：“楼上住人了？”

“对啊。”关枝华立马就给忽悠了过去，接过她包挂到一旁，估算日子说：“开春后进的施工队装修，住进来快一个月了吧。”

“楼上住的那家人，你知道是谁吗？”陆砚南又问。

关枝华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了句世事无常。

“怎么了？”关枝华含含糊糊，勾得陆砚南心里直痒痒，追问：“璟颐不是好好的吗？”

关枝华虽只是个小商超老板，但店里往来人流多，都爱在她那聊上几句，她向来神通广大。

她解释：“郢城下面那几家分店，据说政府出面，已经收了。都在传他们家前几年跨行投资失败，资金链早在 19 年就断了，这几年一直硬瞒着。”

郢城是个地级市，下面还有四个县级市和两个县。璟颐早些年靠着好口碑，加上当地市政扶持，在下级县市陆续开了几家分店，皆占据着当地餐饮的头牌位置，当时可谓是如日中天。

“投资什么失败了？”陆砚南蹙起眉，脑袋里转悠了几个近年来风口浪尖的项目。

关枝华没想到她这么感兴趣，竟追问到了细枝末节，不过她自己也爱聊这些八卦，她乐在其中：“房地产。起先肯定也是想着和国企合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哪成想那家地产公司走的是快周转资本运作路线…”

快周转资本运作路线…

陆砚南听到这儿，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这么长的一串词儿，关枝华复述得一字不落，一字不差，真不愧人送外号“包打听”。

关枝华瞅见她脸上那鬼表情，白了她一眼，但嘴上未停，继续：“…那家国企地产近些年开发的项目都频频暴雷，质量和口碑都很差，江家和他们合作的那个项目，听说惹了不少业主维权和司法诉讼。”

陆砚南一时大脑信息过载，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吱了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千钉。”

关枝华努努嘴，又说：“12 年中央八项出台后，公务员不能签单，餐饮行业就在走下坡路。不然江家也不会 13 年开始好好的餐饮不做，想着去分房地产这杯羹。这几年又被这疫情闹的，餐饮更是冷得不行，璟颐就算庙大，现在估计也只是强撑。”

“也不至于搬到咱们小区吧…”

陆砚南记得盛书晴家住宅不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那栋别墅，不是双拼、联排，是座独栋。他家的私人花园和带跳台的泳池，陆砚南从同学那里，不知听过多少版本。

“他们怎么会搬到我们小区呢？”陆砚南细想更觉奇怪，她家是个回迁房，是四年前旧城改造时搬过来的。

当时的拆迁政策就不太够看了，但还是有不少人都寄希望于这次拆迁来安身立命，都叫嚣着这么个政策就让他们从市中心搬到新城开发区肯定不干，一个个都做好了当钉子户的打算。

关枝华是第一批签字同意搬迁的，不是没那贪心想多要点赔偿，只是当时涉及拆迁的人数众多，政府肯定早就定好了铁标准。审时度势，还不如表明态度配合工作，争做第一批拆迁人员，抱不了西瓜也能摘个桃。

最后，陆砚南家那栋占地不到一百平方的小两层自建房，换来了这套一百三十来平的四居和楼下那两间商铺。虽在新城区，但视野放长远，关枝华总体还算满意。

“听说他们家老房也在我们那片区，当时分房子的时候就有他们家一份。楼上那套早就分给他们家了，只是之前不稀罕住呗。”

关枝华瞟了眼时间，十二点都过了，催促她赶紧去洗漱，不让再继续聊了。

陆砚南只好抱着睡衣去了浴室。

热水浇灌她全身，她双眼紧闭，感受热流冲刷身体，从头顶到脚趾，热汽在她每个毛孔上蒸腾。这份舒适不由地让她思绪渐渐发散，她又回忆起方才看到的那双眼，她这会儿好似琢磨出了些什么，突然同他有些感同身受。她胸口不自觉地泛起几分同情，但这份情绪的长势还未蔓延就给夭折了。

她“啪”的一下关上花洒，心里暗啧——自己都是座泥菩萨，哪来那么多圣光普渡他人。

*

陆砚南早上七点就要开店，头两天她还人模人样地描眉画眼，第三天就彻底放弃，掬捧水把脸打湿就出门。

昨天睡的晚，陆砚南边等电梯边整理头发，两手一抓，团了个丸子头。

正抓着颅顶那几撮，想再垫高一些，电梯门就开了。

“早。”

盛书晴在里面站着，扫了她一眼，不同于昨晚的冷淡，主动打了声招呼。

陆砚南放下折腾头发的手，走了进去，背对他站着，也应了声“早”。

两人高三同桌整整一年，时隔多年再见，境遇已天翻地覆，陆砚南想到关枝华昨晚说的那些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思索半天，还是只有沉默。

“牛肉面吃吗？”电梯降至一楼，陆砚南突然开口，囫囵地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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