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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

宁淮眼尾凛厉地抹掉指腹泪迹，“陆崇远老谋深算，漕运上下早就打点干净很难找到线索。”

“我本就打算寻个借口找他亲近的人开刀，若被他察觉我找上阮国公府正好，打草惊蛇让那老家伙动一动。”

缙宁问道：“那阮小娘子…”

“先留在这边。”

“督主！”缙宁不解。

这阮兰芷是阮家女娘，又与铖王府牵扯颇深。

铖王妃极其护短，督主将阮家女娘留在这里万一被人察觉，那阮家和铖王府非得找他们麻烦不可。

缙宁委婉说道：“督主，阮小娘子宁英未嫁，留在这里于礼不合。”

“本督是个太监，有什么礼？”

缙宁顿时一噎。

宁淮见他模样嗤了声，拿着先前从阮兰芷颈上取下来的半截玉佩扔了过去。

缙宁连忙接住：“这是…”

“薛姨的龙纹佩。”

薛……

缙宁猛地睁大了眼。

宁淮看着那半枚龙纹佩说道：“当年薛姨拼死护我出宫，将我藏在安全之地只身引走追兵，没多久就有一位夫人寻到了我，她拿着薛姨的半块龙纹佩，说她是薛姨的挚友，受她所托护我周全。”

“若非那位夫人暗中庇护于我，将我送出京城，我恐怕早就没命。”

那年他才十一岁，骤逢大变还伤了眼睛，性情也变得阴暗不定，可那位夫人却对他却极为包宁。

他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清东西，却记得那夫人亲手做的梅花酥，记得她小心翼翼替他上药时的温柔。

后来见他整日郁郁不肯说话，那小院里多了个叽叽喳喳连话都说不囫囵的粉团子。

宁淮垂眼瞧着床上的人时，眸中寒霜消融了些。

她小时候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短胳膊短腿儿，走路时像只胖鸭子。

他不说话时，小姑娘就缠着他小嘴叭叭。

明明口齿不清，他也不曾理会她，可她总喜欢挤在他身旁不停说着。

从阳光真好，草儿真绿，小鸟飞过来了，能一路说到阿爹替她摘了梨子，阿娘做的点心真甜，阿兄给她扎了纸鸢。

他没回应过她，却喜欢她口中的热闹。

等他眼睛能够视物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团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边，瞪圆了杏眼跟只笨拙的小狗儿似的，鼓着脸替他吹着手上已经结痂的伤疤。

宁淮还记得他走的那日，奶团子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泛滥的能把人都给淹了。

时隔十三年，她居然还是这么能哭。

宁淮低笑时，如春风舒缓了眼尾凛厉：

“那时候为保周全，那位夫人从未提及身份，也没打听过我是谁，回京之后我寻过她，只是那时住过的地方早就荒废，周围荒无人烟，也无人知道当年往事。”

却没想到，会意外遇到那个小娃娃。

“小海棠……”

他记得那位夫人曾这般唤她。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眼睫颤着像是要醒来。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隔着锦被轻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抚，她再次沉睡过去。

宁淮冷言：“好好查一查，看阮家是怎么薄待了她。”

缙宁和沧浪都是听出督主动了气，不敢言声连忙领命。

第4章督主不吃人

一夜大雨，天明见晴。

山下雪气消融，拂柳嫩芽初现，偶有翠鸟轻啼飞过，划破晨起宁静。

一抹阳光挤过牖边落在阮兰芷脸上，惊得她迷蒙醒来。

嗅着浓郁的药香，阮兰芷望着头顶麟吐玉书的雕纹，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醒了？”

一道冷冽声音传来，如同坠入湖面的石子，也唤醒了阮兰芷昏迷前的记忆。

阮兰芷猛地坐起身来，顾不得疼痛就扭头看向仙鹤屏扆外，隐约见到那边那道颀长身影放下手中卷籍，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宁淮见小姑娘吓得脸苍白，抱着被子瞪圆了杏眼，他停在扆旁说道：“小心手。”

阮兰芷一哆嗦：“别砍我手。”

宁淮：“……”

扑哧。

宁娘子端着铜盆过来时听到里头动静顿时笑起来，她瞧着脸皮绷紧的宁淮，那边小姑娘对他如狼似虎，她憋着笑绕过他走了进去：

“娘子别怕，我们督主不吃人，你别听外头人传他有多凶，其实他心地善良，温柔极了……”

阮兰芷更害怕了。

宁淮见她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绷着脸快被吓晕过去，他睇了眼宁娘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还不是督主吓着人家。”

宁娘子性子爽朗，丝毫不惧冷脸的宁淮，

她笑起来眼角堆起细纹，放下铜盆就凑到阮兰芷跟前，“好啦，别害怕，阿姊与你玩笑的。”

宁娘子覆手将阮兰芷绷紧的指尖从被子上拉开，

“你这指头上伤得不轻，虽然上了药，可新肉长起来之前还是会疼的，这段时间别用力，别碰着水，还有你脸上的伤。”

“我替你上了药，等伤口结痂之后再用些我调制出来的玉宁散，保准让你半点儿疤痕都不留下。”

阮兰芷有些无措地看着笑盈盈的妇人。

宁淮淡声道：“宁娘子是蜀地程氏的传人，医术极好，太医署的人都不及她。”

“督主别夸我，夸了我出诊也是要收银子的。”

宁娘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才话音一转，“不过阮小娘子长得好看，药钱倒是能免了，要不这小脸花了得有多少俊俏郎君捶胸顿足，阿姊可舍不得。”

阮兰芷脸皮发烫。

她能感受到宁娘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许多年不曾有人心疼过她美丑。

哪怕只是玩笑话，此时握着她的那双指尖粗粝的手却也让她格外安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谢谢阿姊。”

宁娘子格外受用：“有你这么个仙女妹子，我可占了大便宜。”

阮兰芷抿唇轻笑，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

……

象首铜炉里烧着火炭，屋中暖和不见春寒。

宁娘子颇为话唠的拉着阮兰芷与她说话，或是笑宁安抚人心，也或许是宁淮只走到屏扆旁的四足长榻上坐下，未曾试图靠近。

等宁娘子替她重新上好了药后，阮兰芷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她嘴唇依旧苍白，青丝垂落在身后，卷翘的眼睫扑扇着时，微微红肿的眼睛里也有了神，不再像是刚醒来时无措。

等宁娘子退出去后，屋中只剩她和宁淮二人。

阮兰芷小心翼翼地抬眸。

对面的人一身玄色锦衣，墨簪挽发肆意，褪了初见时的冷淮，神色疏懒地斜靠在榻边。

明明是个被人唾骂的奸佞阉党，手段狠厉无人不惧，可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宫中那些内侍身上的阴柔之气，反而眉目舒朗如玉泉落于山涧，浑身上下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凛然贵气。

或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剑眸轻抬。

阮兰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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