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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书怔怔抬眸，今晚乌云密布，没有星星，只有迷蒙的细雨，被风卷着落入廊内。

洒在脸上，格外的凉，一片空落落地冷。

谢辞书的心忽然刺痛，他以为他能忘记，不过一个娼妓而已。

可此刻却毫无预兆的，没有由头的想见一见孟卿棠。

想让她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

颈间的咬痕还泛着疼痛，管家担忧道：“将军？”

谢辞书陡然回神，他抿紧唇，紧紧压抑着心中的闷痛。

“没事。”

不过是还不习惯，不过是太过清闲，一个孟卿棠罢了，有什么忘不了的。

过几日，便能彻底忘了。

山林。

孟卿棠百无聊赖地飘在空中，看着那两人将她的身躯彻底掩埋。

随意找了块木板，也没刻名字，立在坟包前，就算是碑的。

说来她也是幸运的，这坟山里，多数是无名之辈，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至少她还有块无字碑不是吗？

她苦笑一声，看着坟前飘荡的冤魂，多数满面愁容，多数有所期盼，大抵还期盼着有人能记得他，能来看一看他。

可这里除了埋人的，哪里还有人来？

孟卿棠坐在无字碑上，怅然望着远方。

忽然，林中响起一阵悉索声音，杂草被推开至两边，有人拿着竹篮佝着身子走了过来。

夜色太过昏暗，又伴着小雨。

孟卿棠怔怔看了许久，等那人走近了，才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

青红花衣，竖着斜歪的发髻。

不是老鸨是谁？

老鸨没打伞，弓着腰看了眼坟包，走到最新的这处坟前时。

雨水打乱了她的发髻，顺着下巴滴下，她把篮子放在地上，边往外拿东西边骂。

“让我操心这么多年，死了还埋这么远，成天的给我找麻烦。”

孟卿棠一顿，怔怔地看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唯一来看她的人竟是老鸨。

老鸨拿出纸钱和火折子，想要点燃，纸钱被雨水打湿怎么也燃不起来。

她较劲般地又点了几遍，咬牙摔了火折子，转头看着无字的碑，却骤然红了眼眶。

“看吧看吧，说你们吧你们都不听，天天去找真爱，现在好了，爱得命都没了。”

她骂着拿起一根树枝，沾了地上的泥水，歪歪扭扭地在碑上写下五个字——“孟月影之墓。”

“你在青楼时，我都没让你改过名字，一到将军府，一到王府，各个名字都没了。”

孟卿棠眼眶一热，想要哭，可灵魂状态，连哭都哭不出来。

老鸨道：“你还幸运，你还有全尸，那慕朝朝……”

第十四章

孟卿棠一顿，慌忙喊道：“慕朝朝怎么了？”

可惜老鸨听不见她的话，只叹息一声，从袖口拿出一颗珠子。

孟卿棠认得那珠子，南海凝珠，是六年前慕朝朝赎身回家时，她送她的归乡之礼。

那时，慕朝朝将珠子攥在手心，脸上却又装地嫌恶万分。

“都说姐妹情深，那些达官显贵送你的礼价值连城，你便送这东西给我？”

那时她才十六岁，多少有些天真。

她微微笑着：“这不一样。”

那是她自己得的，跟男人送她的不一样，这是她的东西。

慕朝朝好笑地收起珠子：“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你若有机会，日后来桃源村，我定要请你喝我亲手酿的桃花醉。”

“到时候，我们坐在桃树下，看着夕阳落下……”

慕朝朝的眼睛很亮，像是装满了漫天繁星：“他们那些文人骚客不是常念诗吗？”

“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观天外云卷云舒，孟月影，你的珠子我会好好保存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后来，她们再次相见，却是诀别。

老鸨又叹息一声，伸手在坟包上挖了个小坑，将珠子放进去，重新掩埋起来。

重新看向墓碑上的字时，眼中又多了些许悲痛与怀念。

“你们从小就不听话，天天给我找麻烦，怎么长大了也不让人省心呢？”

孟卿棠心脏有些抽痛，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还记得，她被拐进青楼时才七岁，那时她还不知是娘亲将她卖了，只以为家人会来找她回去。

老鸨大抵是见惯了这类事，一听她说灯会走散，心中便跟明镜似的。

“你娘不要你了。”

这一句话深深捶进了她的心里，她长大嘴，哇地一声就哭出了声。

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哭，哭得天昏地暗，没日没夜。

老鸨半夜被吵醒，气得扇她一巴掌，给她下安眠药，打了她也哭，下药醒了还哭。

她气得没招，七岁小孩打重了又怕打死，打轻了哭得更凶，这么小也不能接客，丢了又浪费买她的五百文。

忍了忍，蹲在她面前说：“你娘不是不要你了，你娘带你来走亲戚。”

老鸨说完，随手拉过一旁比她大了五岁的小女孩：“她是你表姐。”

孟卿棠怔怔地停了哭，那女孩倒也圆滑，并未惊讶只是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是慕朝朝，是你的表姐，姨母让我照顾你几天。”

她看着那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老鸨松了口气，终于是解决了心腹大患，由是便让慕朝朝带着她，一起学舞，一起学歌。

在那个鱼龙混杂，经常被打骂的后院里，慕朝朝成了她唯一的安全感。

她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每日夜里，总是见不着慕朝朝的人。

老鸨一喊，慕朝朝便会听话地跟着去。

有一次，她牵住慕朝朝的手说：“你去做什么呀？”

慕朝朝那时十三岁，分明是豆蔻年华，眼中却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

她动了动唇，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天的夜很冷，慕朝朝低着头，她却仿佛看见了她青丝下闪烁的泪光。

“如果可以，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啊。”

可这份希冀，却在六年后被打破。

那天是她十三岁的生辰，也她第一次接客。

第十五章

那天，晴空万里，前院似乎很是热闹。

她在后院里都能听见前院重传来的欢笑声音。

老鸨喊她：“等会喊你，你就去前院跳支舞。”

她愣愣地看着慕朝朝，在这里六年，从未出过后院，既不是傻子自然也就知道她的娘亲，再不会找到她了。

再这院里的人，多少都带着愁容，或痛哭，或悲伤。

只有慕朝朝会笑着看她，可此刻，慕朝朝也紧皱着眉：“我去吧。”

老鸨冷眉横竖：“你去干什么？你又不是新人了，你知道今晚是什么场子吗？”

她天真的问：“什么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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