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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是在书房断了气的，难免受人忌讳。只是这院子，顾家人大张旗鼓地祭奠顾大爷，却连顾大爷生前住过的院子都没找人细心打理，分明心里也不当顾大爷是一回事。

果真是一个引她上门来的由头罢了，偏偏这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却又在亲眼所见后，宋稔原本对顾家余下的那么一丁点期望，彻底被打碎了。

她缓步穿过杂草，来到书房前，留下春英在外头，亲手挎着篮子踏了进去。

刚打开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宋稔用帕子掩着鼻子干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双眼被灰尘刺得生疼，险些落下泪来。

书房的一切确实如同原来一样，没有人动过一丝一毫，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忌讳死人。不管是哪一种，宋稔心里都不免庆幸。

她放下篮子，环顾一周，书房不大，却整理得干净利落。三个大书架上满是书，从四书五经到各地游记，还有不少字帖。

宋稔随意拿出一本翻了翻，书页的外侧，还有几个小字评点。龙飞凤舞的字，笔锋锐利却又不失风韵。

这便是顾大爷的字迹吗？果真颇有风范，难怪当年韩先生会将他引为知己。即使在过世这么多年后，还会愿意将出嫁前的自己收为义妹，想必也是看在顾大爷的面上。

书案上铺满灰尘，文房四宝齐全，笔墨搁在手边，显然是常用的，即便是最后也是。宋稔用帕子轻轻一扫，案上的几页宣纸便露了出来，上面是一幅字画。

漫山遍野的红色杜鹃，即使在灰尘下，依旧有着鲜艳张扬的颜色，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便是顾大爷的画吗？

宋稔伸出手，指尖在宣纸上轻轻划过，指头留下一抹黑灰，眼圈却微微红了。翻开底下的几张，全是各色的杜鹃，展现着各色风姿，显然顾大爷极为擅长，应是时常画的。题字的地方，只隐约露出“赠爱妻”的字样。

她忽然明白，为何华月喜的后院繁花似锦，唯独没有一朵杜鹃。

宋稔以前以为是华月喜不喜，如今看来，却是极为喜欢的，只是怕触景伤情。

她想着要不要把这幅画带回去给华月喜，沉吟片刻还是作罢。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华月喜好不容易忘记了，何必再让华月喜想起当年来？

只是当初顾大爷一死，她们母女就被赶出了顾家，这幅画华月喜必定还没有看见过。

宋稔深深地把这幅画记在心头上，念及自己对画画十分有兴趣，或许就是因为顾大爷曾带着自己在书房里看着他作画？

即便她对顾大爷的印象太模糊，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是有些东西，却深刻地记在心头，随着年岁怎么也抹不去。

就着书房里的暖盆，宋稔烧了些纸钱，又点上两支蜡烛，双手合什，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爹放心，我和娘亲都很好。虽然不孝，但是我再不想认顾家。没有爹的地方，怎能算是家呢？

她睁开眼，泪眼摩挲中，看见盆里的火苗一明一暗，似是在回应自己那般，便含着泪笑了。

第八十七章哭诉

宋稔在书房里呆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才推门而出，便看见院子外有婆子小心张望，显然不敢靠近打扰她。

春英上前接过空篮子，心里头才松了口气：“姑娘该累了，这就回府？”

“不，还有些事得办，不忙着回去。”宋稔眼睛微红，只是神情轻松，仿佛如释重负，陈嬷嬷看在眼内，也忍不住吁了口气。宋稔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屋内静悄悄的，她还真是担心。

毕竟还是小姑娘，以前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回来了还得面对顾家那些嘴脸，实在不容易。

春英奇怪，疑惑道：“姑娘，在顾大爷的院子祭拜完了，难不成还要去祭堂？”

宋稔听着外头静悄悄的，那些宾客应该都陆续离开了。谁会那么耐心，等着自己一个小姑娘？

她在书房里呆那么久，也是故意的。一来自己想重新认识生父这个人，翻遍了书房每一个角落；二来，也是避开顾家那些从来未曾见过的亲戚故交，落一个清静。

瞧见顾二爷避讳的神色，宋稔就明白，只要在这个书房里，就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果不其然，即便顾大爷身死，余威还在，顾家人也不敢多有冒犯。

宋稔答非所问，反问一句：“前头的那些人都走了？”

陈嬷嬷在院外，自是更清楚，答道：“是的，姑娘。宾客吵闹了一番，陆陆续续都走了。”

“那就好，我们也能落得清静，跟顾家人好好谈一谈。”宋稔看着擦黑的天色，很明白如果不让顾家人知难而退，以后只怕会越发变本加厉，换着由头上门寻她。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先下手为强，免得连累了厉家。

春英听得懵懂，陈嬷嬷隐约猜出宋稔的用意，眼底不由含着一抹笑意。

见宋稔离开院子，直奔花厅，顾二爷心里的火气不免消散了一点，还以为这丫头拜祭完，立刻掉头就回厉家去了。还好是个懂礼数的，又或者是在大哥的院子里终于想通了，顾家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顾二爷挑挑眉，只觉背后一寒，没敢继续想下去。

顾老太爷皱着眉头，眼看宋稔低眉顺眼地进来，不由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倒是顾二夫人见宋稔回来，连忙笑着迎了上来，热络地奉上茶点：“侄女儿在院子里呆了一天，怕是饿了吧。这是厉家刚送来的茶点，瞧瞧这还没进门，婆家就多贴心，侄女儿真是有福气。”

宋稔懒得理会顾二夫人一口一个侄女儿的亲热称呼，她确实有些饿了，看着点心就知道是凌大娘的手艺，便知道肯定是端砚偷偷知会的，便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待会还得面对这些顾家人，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对付？

顾二夫人眼瞅着宋稔二话不说就吃完了点心，还接过身后丫鬟递来的花茶，一口气灌了两杯，不由嘴角一抽：“这是厉家茶铺子里卖得正好的花茶吧，听说价钱不低，侄女儿如此牛饮哪能尝出味儿来？”

她瞅着就心疼，听说花茶最低一两也要五百钱，比平常的茶叶只高不低，就这么被宋稔一口灌完，看着就肉疼。

不过换句话来说，厉家对宋稔实在够好的，出了府，还不忘送点心送花茶，显然很是得宠。

宋稔越是得宠，对顾家越有利，顾二爷看在眼内，面色缓和了不少，连顾老太爷紧绷的脸也缓和了一些。

吃饱喝足，宋稔接过春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我的亲事将近，娘亲身子重，只叨扰韩夫人也不好，想必以后少不得要劳烦顾二夫人。”

顾二夫人一听，心内一喜，这小丫头终于想通了，连忙点头笑道：“哪里称得上是劳烦，芸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如此客气？”

宋稔过滤掉一家人的话，笑眯眯地道：“娘亲是厉家人，总不好拿厉家东西来贴补，韩夫人是义母，光是礼程便劳烦她许多，余下的只能麻烦顾二夫人了。”

顾二夫人越听越不对头，不敢满口答应下来：“芸儿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要是婶子能办到的，必定不会推托。”

“父亲不在，娘亲又改嫁，婶子便是顾府主母，这点小事除了婶子，谁能办得到？”宋稔笑眯着眼，给顾二夫人扣上一顶高帽子。

顾二夫人听得心里痛快，华月喜不在，又没有婆婆在，她嫁过来确实是当家人。她眼珠子一转，宋稔开口，指不定是招呼宾客之事。华月喜有了身孕必定不好出门待客，找个得体的娘家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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