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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剧痛让兰晚只隐约听清他的话，可她也明白，眼前人在拒绝她。

她眼角渗出泪来，绝望的呢喃：“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一切……”

言珩看着她的惨状。

第一次，见到有人惨成这样都不放弃，倒是让他觉得事情突然没那么无聊了。

他想了想，饶有兴趣的开口：“此世你为奴为婢，一生惨淡，没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但是你的下一世，富贵荣宠，享之不尽。”

言珩轻笑：“我若让你送这一趟，你将永无来世，只能作为孤魂野鬼，留在我身边生生世世做奴婢，你可愿意？”

兰晚一怔，冰冷的雨打在她脸上，冲去她眼前血色，熟悉的寒冷窜上心头。

她好像就是在这样的寒冷中长大的，从小生活在冰冷的柴房，洗衣服的水是冷的，弟弟喝剩下的粥也是冷的。

也是在一个同样寒冷的冬天，父亲将她带到王府前，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她就从家里的赔钱货变成了王府里最低贱的女婢。

只卖了一吊钱。

她还记得那天是除夕夜，家家户户点燃烛光，庆祝团圆。

唯独八岁的她穿着单衣，赤脚踩在雪地里瑟瑟发抖，那时殷鹤缓缓走到她面前，将自己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上好的绒毛裹了她一身，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温暖。

他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一瞬间的温暖，暖了她的心一世。

下一世再好，也不会再有殷鹤。

所以她不贪恋下一世的富贵，她只想留住这一世仅剩的一些暖意，付出什么都甘之如饴。

兰晚眼前又一次模糊，雨幕中的脸惨白而坚定：“我愿意。”

“那么，交易成立。”

言珩的唇角微微勾起。

说罢，山间骤然刮过一阵冷风。

兰晚指尖骤然一空，她惊慌的往前看去，眼前空无一人，方才就好像是她死前的一场梦。

突然，“轰——”的一声雷鸣，惨白的闪电照亮长夜。

山体又一次剧烈摇晃，苏菀惶恐抬眸。

就见无数巨石滚落，逼近眼前。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盒子往怀中护了护，一行血泪从眼角滑落。

紧接着便是剧痛碾压身体，失去知觉。

兰晚死了。

死在了为殷鹤的心上人去求药的归途。

冷，刺骨的寒冷。

就像是坠入寒冰地狱，所有的冷都往心里钻去。

兰晚猛然睁开双眼，伏在地上不断瑟缩着，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体除了冰冷之外，竟然完好无损。

她惊讶的抬眸，城门上的“丰城”二字在灿金色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这里是越国的都城。

她还活着？！

兰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却突然传来言珩冷淡的声音。

“记住我们的交易，你只有七天。”

第2章

七天。

传闻人死后若有执念，就会在人间逗留七天，是为回魂。

言珩没有多说，兰晚却莫名的明白他的意思。

——言珩是给了她七天，来了断这人间的因果。

兰晚摸了摸自己的手，六月的天，她的身体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死人一般。

她眼神微黯，随即又扯出一抹笑。

能再见到王爷，她已知足。

兰晚闭上眼睛，掐算着时间。

王爷答应带她去看的天光就在七天之后。

还好，时间还够。

兰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摄政王府。

随着通传，前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旁的下人纷纷下跪。

“王爷。”

兰晚立时跪下，将药盒举过头顶。

“王爷，药取回来了。”

她垂着头，只能看见一只绣金的长靴疾步走到她面前，衣角是她熟悉的淡淡檀香。

殷鹤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冰冷无比：“我说过，三日回。”

今日是第四日。

兰晚心跳骤然冷却，一股酸涩沿着背脊一路往眼睛窜去，眼前霎时模糊了。

今日是她取药的第四日，却也是她死亡的第一日。

她紧紧攥紧手心，声音低下去，和气声混合在了一起：“山中遇到暴雨，这才回晚了。”

殷鹤却懒得听她的解释，只冷声道：“办事不利，自己去领罚。”

说罢，他从兰晚手中拿过药草，一步也不做停留的往外走去。

他急着用这仙草去救他爱的女人。

兰晚跪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起身，去了刑房。

鞭子萃了盐水，打在身上格外疼。

兰晚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挨过这十鞭，早已冷汗淋漓。

边上侍卫有些不忍：“是否需要属下送掌事回房？”

兰晚摇摇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忍着痛往外走去。

出了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戚戚沥沥的小雨。

她想，殷鹤今天在宫中不会回来了。

在他的心上人，当今太后宁婉没事之前，都不会回来了。

那是殷鹤爱了七年的女人，却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她为了权势背弃殷鹤，嫁给他的亲哥哥，当时的皇上。

即便如此，殷鹤依旧还爱着她，甚至在先帝死后，扶持宁婉五岁的儿子登基，让她成为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什么都不用做，殷鹤就将一切都给了她。

冰冷的雨水一丝丝的落在兰晚身上，只剩下空落落的冷。

她静静的看着渐暗的天色，心底的苦涩翻涌不止。

七日就这样过去一日，她只有六日了。

她还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兰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叫来管家，嘱咐道。

“将账本都拿过来重新整理一遍，还有我手下管着的店面，你这几日都看一遍，不懂的来问我。”

管家有些诧异：“掌事这是何意？”

兰晚不欲多解释，只是说：“五日之内，将店面都盘算好。”

五日时间将所有事都安排好，最后一日，是和王爷约好了的，去看天光的日子。

这一晚，兰晚房间的灯彻夜未熄。

第二日一大早，殷鹤便从宫中回来了。

一回府便让人去叫了兰晚。

兰晚走到书房门前，脚步却停了下来。

从打开的门缝之间，可以看见殷鹤正握着笔，在宣纸上作画。

他面如冠玉，眉如画境，一双眼睛深邃黑亮，总是带着张狂与疏离。

平日里奴仆在王爷面前没资格抬头，兰晚也只有在角落中，才能这样偷偷的看他一眼。

只是这一次，她细细的多看了好几眼，才缓缓走进去，跪在地上：“王爷。”

兰晚微垂的睫羽遮住了所有视线，却依旧能在心中描绘出他此刻的样子。

殷鹤眼睛都没抬，手上的动作不停：“有罚便有赏，你带了药回来，想要什么赏赐？”

兰晚心一颤，掩不住地期盼开口：“王爷曾说过，会带奴去看天光。”

越国靠逍遥海，每年都有一日清晨，光会透过云层，照射在逍遥海海面上，耀眼的像是来自天界，便被称为天光。

传言说看见天光能心想事成。

兰晚想要的并不多，只求殷鹤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再多一点……便是能在她死后，偶尔能想起她。

她几乎逾矩的抬起头，满怀期待的看向殷鹤，却看见殷鹤漫不经心投来一瞥。

“本王有说过吗？”

第3章

兰晚的笑意几乎瞬间凝结在了嘴角。

他忘记了……

是了，当时的随口一提，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兰晚开始觉得身体的冷往心里灌了，喉咙如同被人扼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随即，她听见殷鹤说：“不过，你既提了，本王自会陪你去。”

兰晚毕恭毕敬的谢恩，却带了一份压抑不住的失落：“……谢王爷。”

他承诺的，和他答应的，始终是不一样的。

不过，她不贪心。

王爷能陪她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深深的一叩首后，兰晚抬起了双眸，难以掩饰的目光落在了殷鹤的脸上，近的能看见他眼底浅淡的乌青。

上一次她这样看殷鹤还是在十四年前，那时她刚来王府，不懂规矩，一双眼睛喜欢直勾勾的盯着殷鹤看。

后来管家教她低头下跪，俯身叩首，每一样都是她和王爷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那时才明白，殷鹤说的“你是我的人了”，其实是下人。

她兢兢业业的做了十四年下人。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是不是能多逾越一点，多看他两眼呢。

兰晚不由自主的说道：“王爷一夜未睡，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的关心却让殷鹤一怔，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规矩全忘了吗？”

兰晚眸光一黯，重新低下了头。

室内气氛一变。

殷鹤亦没了作画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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